薄了个夏

三月路过的一阵风

再次遇到尤念,是在洞爷湖开往札幌的最后一班大巴上。裹着肥大的羽绒服头缩在厚厚的围巾中只留出一双明亮的眼的青年,在司机发车前一秒携着车外的寒气踏入了温暖的大巴,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票递给司机,搓着手蒙头走到空位上坐下,从羽绒服和围巾中把自己剥出来,将座椅往后调了调就盖着小毯子歪着头靠在车窗上睡了。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后座的这个打他一上车就一直盯着他看的男人。

这大概就是缘分。

白安起这样想。他几乎是有些贪婪地打量这个男孩,从座位和窗户间的空隙中,男孩羽绒服下瘦弱的肩膀和略长的黑发,清晰的下颌骨线,泛红的耳朵以及耳后在黑发中若隐若现的那块白皙的皮肤。

大巴亮起车灯驶进了薄薄的夜色中,白安起长出了一口气,向后躺在椅背上,转头看向窗外。雾气中看到飞快向后退去的洞爷湖,被路边的树挡着,仿佛成了一帧一帧的老式动画。大概是太累了,白安起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
梦中依旧是尤念那张灿然的脸,明亮的眼里闪着光,薄薄的唇偷吻了一下他的嘴角,说,安起,我要去北海道了。然后就不见了。

白安起伸手抓了一下便猛地从梦中惊醒,下意识地看向空隙,却看不到他的男孩,惊慌地站起身,发现前座的尤念软软地倒在旁边的座位上,整个人几乎横躺在两张座椅上,睡得脸红扑扑的。

窗外已是浓厚的夜色,而且开始下起了暴风雪。大巴已经驶过了山区,路两侧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雪原,远处彻底隐入了浓浓夜色,偶有远处人家的星星点点的灯火,偶有对面急速驶过的车的光亮。肆虐的暴风雪,无边无际的黑暗。

国境の长いトンネルを抜けると雪国であった。(穿过长长的国境隧道就是雪国了)

白安起没由来地想起了这一句,脑中还回想着尤念略略低沉如吟诗般的声音。他不知道哪里算是尤念的雪国,可是此时此刻,诺大天地间,他的雪国就只是这方被小小车窗守护起来的温暖的地方。

他轻轻抱起尤念,坐在他边上,让尤念靠在他肩上,给尤念盖上自己厚实的羊毛大衣,又捡起被尤念挤到地上的肥大的羽绒服,把他俩都给盖进去了。尤念被折腾醒了,看了白安起几秒钟,

安起?

嗯。

尤念迷迷糊糊蹭了蹭白安起的肩又睡过去了。

他没看到白安起无意识翘起的嘴角,和终于舒展的眉头。

在白安起丢失尤念的第1095天,他又找回了他。在暴风雪的雪原上,在温暖的大巴里,在轻轻打在他颈间的气息中,再一次,有了活着的实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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